□李奎

　　◎以一棵草的名义

　　一个叫盖的

　　娶了叫菖蒲的

　　就有了菖蒲盖

　　她是一棵草

　　却叫何家岩，齐家岩

　　低头行礼

　　她喜好舞刀挥剑

　　窄溜溜的梯田使不上劲

　　盖有草甸，正好施展拳脚

　　一起放牛牧马

　　把日子捂在云朵的心窝

　　五月初五，她与艾蒿双双出场

　　一身正气，披甲佩剑

　　为父老乡亲看护房门

　　屈原在她的芳香中，看见了

　　君王庄重的微笑

　　镇上的药铺，以她的名义

　　为失心病人固魂开窍

　　◎树的用心

　　山高的地方，树不高

　　树长高一寸

　　山的心就高一寸

　　菖蒲盖海拔高，树不高

　　树长高一寸

　　海水爬不高

　　山的心拔高了一寸

　　晌午，树把太阳举上头顶

　　像一颗针

　　把荫凉扎在栽树人的

　　手心

　　◎菖蒲盖欠我一碗奶子酒

　　菖蒲盖有两个小山矮而圆，酷似蒙古包，我特别喜欢。铁木真弛骋草原，实现各部落的统一，纵马扬鞭，横扫欧亚，无人能敌，乃真英雄矣。喜而得句，以赠英雄。

　　蒙古包已在眼前

　　有花朵图案，有草叶滚边

　　挺立的杉树，守卫在军帐前面

　　征战回来的铁木真备好了奶子酒

　　还有流油的手抓肉

　　不知等我有多久

　　我知道，力气没他大

　　弓开弦满

　　大雕龟缩在蛋黄的底部

　　等候烽火熄灭

　　酒量也不及他

　　我就用两钱花椒

　　弄得他人仰马翻

　　◎放风筝

　　鲨鱼游得很快

　　一窜，爬过了山坳

　　瞧见了一条肥大的鲤鱼

　　它想扑过去饱餐一顿

　　却撞上了鳄鱼

　　眼镜蛇比它大比它长

　　它意识到这儿不是大海

　　老鹰拉开大翅膀

　　摆出了捕杀大白兔的架势

　　水牛堵在了它的面前

　　菖蒲盖养了这么多动物

　　天上飞的，地上跑的，水里游的

　　风鼓动他们摆拍

　　人，草，树，伸长好奇

　　笑，从阳光的波纹溢出

　　◎芭茅草侧记

　　水泥路，将目光对折

　　一面是芭茅草

　　一面是人造草皮

　　去年，春天还住在山那边

　　人造草皮拖家带口

　　坐上大卡车，来这儿落户

　　开皮卡的平头小伙

　　在春光的脚边踩住油门

　　卸下一包包肥料，喂养草皮

　　季节刚转身，平头小伙又来了

　　将草皮剃成平头

　　高跟，牛筋底，跑进来

　　咕吃咕吃，说起了情话

　　芭茅草怕开皮卡的平头小伙

　　怕他砍树，弄砸了小鸟的爱情

　　怕雪亮的镰刀

　　割断春天的承诺

　　不想头顶高跟，牛筋底

　　它牵来刺条筑起一道墙

　　◎养马诗

　　从菖蒲盖边的白马庄路过

　　我想起了公孙龙的话

　　有了养马的打算

　　白马庄是个养马的好地方

　　白马非马

　　不用备马料

　　城市养出来的白马

　　堵塞城市的血管

　　时发偏头痛

　　水里喂养的白马

　　在天上狂奔

　　全年不交过关费

　　◎在雾里

　　好天气老由雾来开头

　　雾浓得让我怀疑自己的存在

　　隐喻的离心力将我扔到了

　　世界之外的叶子上

　　我就是叶子上的一条虫

　　而虫也是一种存在

　　刚从睡梦中醒来

　　美食就在嘴边

　　在海的深处，它注视着我

　　把我当成了同类

　　它的身体玻璃一样透明

　　趋近于无

　　却在大海里永久沉浮

　　◎山顶那棵弯腰的黑松

　　山顶那棵黑松，身子折成了九十度

　　可能腰椎全坏了

　　一定疼得要命，它没有呻吟

　　只听见，它与风争论问题

　　也不知道，它如何爬上了

　　海拔一千米的山顶

　　云朵的泪水，凝固成重量

　　压在他瘦弱的身上

　　冰冻扎紧透骨的铁箍

　　吮吸骨髓的营养

　　不知天有多宽，有多厚，有多重

　　更重的，是永生永世的孤独

　　◎对面的风景

　　腿，不听话

　　跌坐在草坪上

　　看对面的风景

　　很远

　　好似隔着一条江

　　却听不见水声

　　一双老眼，近处的人影很模糊

　　远处的风景，看得明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