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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坪山:啊啦调乐府

啊啦调参加2022年重庆第三届山歌会展演。
练 歌。
宝剑村的瀑布。 向 勇摄
▲洪家山雪景。
村寨一角。
村寨美景。
漂 流。 向 勇摄
坐标:黑水镇宝剑村

  黑水镇宝剑村,大坪山。三更夜,月如钩。

  松涛几朵,虫鸣数颗,村野宁静似太古。

  歌师双目微闭,嘴角轻抿,一袭对襟白衫纹丝不动。细沙河凝住波涛,观顶山昂首静立,尖峰岭默然高耸。安然。恬然。

  “啊,啦—啦—啦……”一支支穿云之箭,直冲云霄,缀在蓝黑夜幕上的星星们,几乎被震落。露珠在叶尖颤动,心肺在胸膛作响。月光飞溅起来,波光抖动起来,心神亢奋起来。

  这是一条乐音之流,从歌师胸中涌起,冲出口腔,随风而大,一晃就充满了整个洪家山脉,宽阔的细沙河也被震慑住了。树与树都静了下来,心与心都收缩了回来,血管与血管膨胀起来。声音之河,一会春雷万钧,一会情人私语,一会静水流深,一会卷起千堆雪。

  音流在涌动,歌师的情与恨也在涌动。缠绵的往事,酸楚的痛事,春风得意的快事,泣涕涟涟的悲事,从歌师胸膛中奔泻而出,涌入耳朵,澎湃着心潮。时光开始倒流,回到童年,回到姐姐的笑靥,回到母亲的怀抱。时光开始快进,未来的阳光提前到达,未来的三月杨柳风提前拂面。

  歌师的舌头,在唇齿间不停地颤动。一声声高亢,倾泻出一种种辛劳,倾泻出一腔腔的浓情蜜意。“啊,啦—啦—啦……”翻山越岭,敏捷如豹;“啊,啦—啦—啦……”割禾打谷,强健如牛;“啊,啦—啦—啦……”修房上梁,身轻如燕。“啊,啦—啦—啦……”是衬词,无义,却是酉阳民歌的盐,衬出了酉阳民歌的百般滋味,也衬出了日子的酸甜苦辣,打败寂寞,打败艰辛。

  歌师的眸子越来越亮,仿佛是黑夜里的两颗星火。歌师的对襟白衫却越来越静,静如泰山岿然不动。“啊,啦—啦—啦……”雄浑深沉,激扬高越,山山水水都已开始回应。祖父熊念之的声音,父亲熊国发的声音,流回歌师的血液,流进歌师的歌喉。

  “高山打鼓鸣声大,海内栽花根又深。十月怀胎儿见面,为儿未报父母恩。世上人间传二美,银河天上塑双星……”歌师姓熊,名正禄,黑水人,幼童时学唱,十三岁帮腔,十五岁提板。歌师的七十多年的日子,是一首歌一首歌串起来的。对歌师而言,没有歌的一天,就是天空没有云彩的一天,就是菜肴没有油盐酱醋的一天。

  大山,大沟。大苦,大乐。大悲,大喜。大唱啊啦调。“大山的木叶烂成堆,只因小郎不会吹,几时吹得木叶响,只用木叶不用媒。啊,啦—啦—啦……”歌声在婚宴中燃烧,美丽新娘的盖头红艳如火。歌师是大山里的一个抒情高手。

  歌师的弹舌声,越来越密,如夏日骤雨。三五身着对襟绿衫的壮年,开始“合腔”,鼓声与雷声顿起。空气开始灼热。呼吸开始急促。声音震撼耳膜,逼迫着心,交出焦虑,交出悲伤,交出沉默,交出忧愁,交出一个完全的自己。

  世间的一切都快速移动起来。时光自由流动,过去与将来开始置换。空间自由变幻。上与下,前与后,左与右,已经无法分清。人无比清醒,又无比梦幻。人生的一切快乐与所有痛苦开始打成一片,不断地透明,不断地升华。

  心压不住了,蠢蠢欲动。想要跟着歌师喊几嗓子了。想要猛虎下山,想要蛟龙升渊,想要移山倒海,想要将全身的血燃烧。要被歌声淹没了,又要被歌声托举腾空而起了。

  恍然中,看到歌声里的另一条隐秘的颜料之河。歌声飘流而过,翠竹愈加青亮;波浪愈加雪白;泥瓦愈加黛黑;吊脚楼越加橙黄;柑橘与乡民的脸蛋一起愈加红灿。

  山月渐渐隐去。东方的山头,一块块红霞正在快速堆叠。新的一天即将诞生。云,山,水,树,我,都在屏气凝神。

  歌师收了声。世界顿时如此宁静。宁静得大红鲤就要上钩,恋人的信笺即将开封,满山满岭的桐子花马上怒放。

  (文/彭 鑫 本版图片除署名外由县文联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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